會喊她‘路楠姐’的人， 不多。

會這麽喊她的年輕男孩子，從目前來說就林浩宇一個——絕無僅有。

陶曉娟是提前和路總確認過行程的，自然知道今天下午要見的人是什麽身份。

沒錯了， 他們看起來無所不能的路總上午才同華北地區赫赫有名的萬家集團董事長曹光磊言語交鋒、你來我往， 下午就要和泰國華僑首富的孫子也是其在華國市場的負責人言笑晏晏、鬥智鬥勇。

陶曉娟不由得在心中感慨一句：我不就是回歸家庭生了個孩子幾年沒工作麽，這個社會的變化已經這麽大了？要不是上午還見過五六十歲的曹總， 我真要以為現在的商場已經完全是年輕人的天下了。看看昨天那個姿容出眾的源川太子爺、再看看眼前這個一表人才的青澀青年；更不要提我們路總，貌似毫無家庭背景、純白手起家的路總……他們哪一位是超過三十歲的？

陶曉娟覺得，進入沁然以後，她越來越感覺到‘年輕擁有無限可能’這句話說的極有道理。

她想， 林浩若是知道我和方航來京市不到兩天的所見所聞、所接觸的人群，會不會後悔呢？

當下容不得陶曉娟繼續走神， 因為鬥智鬥勇——啊不， 是談天敘舊已經開始了。

……

“好久不見啊， 浩宇。”既然對方依舊喊自己路楠姐，那麽一切稱呼就維持不變好了。

路楠走過去，自若地在沙發上坐下。

她笑著說：“誰說我對茶葉不感興趣的？夏天去滇省參觀你那個榨汁廠的時候，我還特意在當地買了不少茶葉呢。”

“路楠姐， 你明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林浩宇顯得氣鼓鼓的。

二十出頭的年輕人， 是真沈不住氣，還是改變策略善用年齡優勢展現了呢。

路楠在心裏嘀咕一句。

“好了， 不同你開玩笑了。其實是因為我當時心裏頭也沒有拿定主意。再說了， 我手裏資金有限，在考察項目的時候，難道要嚷嚷的全世界都知道？還是說， 小林總因為我當時沒有接受你的入職邀請， 對我有了意見？”路楠半真半假地問。

林浩宇如被針戳過的皮球一般， 瞬時癟了下去：“我不是這個意思。雖然今年年初源川海外子公司多了一位副總之後，行業內就一直在傳你要將海外市場的管理權逐漸交出去的了。誰知道你竟然只幹到年中就辭職了呢？我就不相信路楠姐你不清楚，京市、海外，有多少經銷商是看在你的面子和能力上，才放心地和源川續約並且增加合同金額的。就連我本人也是在你的建議下投資了果汁飲料行業——我以為……”

【小夥子這是在挑撥我和前東家的關系啊。】

【是了，就算源川的董事長撒了幾百萬獎勵我，但在行業內（那些並不知道我一早就沒有計劃在源川幹到退休）的人看來，我還是虧了的。】

【何況這小半年我實在太忙了，也沒有特意將戀情昭告天下。林浩宇會這麽想，也不奇怪。】

“浩宇，你這樣說就太擡高我了。”路楠沖著為她斟茶的阿偉管家頷首並敲了扣手禮，“源川能夠簽到這麽多優質的經銷商，產品才是基礎。除我之外，其餘對接業務也是兢兢業業。何況我從源川離開的時候，將每一位經銷商都自己交代給接手人，我不認為自己對經銷商們需要抱有愧疚之心。”

路楠很早之前就知道：生意場上，有情有義能走得更穩；但是不要輕易將情誼放在利益之前，因為後者在絕大多數情況下比前者要可靠得多，建立起的關系也更牢不可破。

路楠承認，她之前接觸的經銷商中大部分的老板們為人都很不錯，有不少還是她事業上的貴人——譬如飛翔的楊總、譬如四方的章祺、又譬如林浩宇的爺爺，林家祥老先生。前者對新人專業度的認可、中間那位沒有輕視初來乍到的年輕女經理、後者更是一口氣敲定上千萬的訂單，那是怎樣的信任呢！

但是，她也在任職期間同樣回報對方最專業、專註、專心的服務，並且確保經銷商能夠從經銷合同的指導價下賺取足夠豐厚的利潤。這明明是錢貨兩訖的關系，不要搞道德綁架好不好？

甚至還會做一些自己職責範圍之外的事兒呢！

比如幫人管教不成器弟弟。（章禮：路楠，你報我身份證號得了唄？）

比如‘無意間’替富豪人家解決性命攸關的危機。

再比如受人之托指點人家不成熟的孫子等等等。

林浩宇的臉微微一白：“路楠姐我錯了，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我就是覺得咱們之間的合作更為融洽愉快，所以……”

“我知，我知。”路楠不太走心地安撫了對方一下，“不過你剛才說這個，難道是現在源川的海外子公司為經銷商提供的服務有不到位的地方？”

為了避嫌，路楠馬上補充了一句：“如有這方面的問題，你可以同源川總部發郵件反應一下的。陳總的聯系方式你有的呀。”

林浩宇勉強笑笑：“好吧，我現在想和路楠姐談白酒方面的事，你都不肯聽了。那……不如先去跑幾圈？我先前不太理解父親賽車的愛好，不過現在倒是覺得追求速度的感覺也不錯。路楠姐，咱們比一比？看看我和你之間的差距有多大。”

【小夥子，以退為進？】

“好啊。”路楠應下。

“羅密歐？”刷卡選車的時候，林浩宇側頭問到。

陶曉娟嚇了一跳：啥羅密歐？！

路楠笑著搖搖頭：“換一輛吧，我想試試其他車型了。”

陶曉娟松了一口氣：哦，是車啊……

林浩宇十分美式地聳聳肩：“路楠姐可真是喜新厭舊呢，就像你十分輕易地換了工作一樣。”

路楠選好了車，好笑地問：“你是以同為飲料生產商的同行身份感慨呢，還是以源川酒東南亞最大經銷商的身份抱怨呢？”

“都不是，我就是替羅密歐委屈。”林浩宇眨眼，一臉純良。

路楠很懷疑這小夥子在華國呆了一年，學了些啥喲！

兩位boss選好了車，路楠轉頭大方地履行中午的承諾：“如果你們感興趣，也可以去放松一下。”

這裏頭除了賽車，還有一些別的服務，除了吃喝之外，另有一座小型運動場、一個室內泳池等等。

她交代了俱樂部的侍者，將陶曉娟和方航的消費都記在她的卡上。

等到兩位老板的身影消失在換裝間，陶曉娟才對方航說：“方經理，你今天遇到對手了。”

剛才那位小林總，看路總的眼神，分明夾雜著慕強和躍躍欲試的挑戰。

中年人妻人母*在家帶孩子期間閱劇無數的陶曉娟嘶了一聲：按照劇情走向，小林總現在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吸引路總的註意力。不能往下想，往下一想我咋覺得昨天那個溫柔斯文的太子爺，缺了一點霸道，反而更像男二號呢。

賽車的結果，林浩宇自然還缺點火候。

他十分坦然地說：“我輸了。”

路楠笑著擦了一把汗：“我疏於練習、又體能下降，今天如果跑完全程，我未必還有優勢。”

這是由於性別差異導致體能方面的差異，難以避免。

路楠尊重客觀條件。

畢竟林浩宇的身體素質比他父親以及章禮要年輕、強健多了。

林浩宇一邊以毛巾擦汗，一邊認真地說：“既然我們雙方各有優勢，那麽聯手之後，自然就能充分發揮各自的優勢了。我有資金、路楠姐你有把握市場動向的敏銳直覺，既然我們現在做的都是飲料行業……”

“怎麽？一個Macklin還不夠？現在想要將我連人帶公司一起收購？”路楠放下毛巾。

“不不不，不是收購，是合並。”林浩宇盯著路楠的眼睛，充滿誘惑力地描述，“這不是入職邀請，是合作邀請。”

……

“覆盤一下今天見過的兩位客戶。”現在是陶曉娟開車，路楠直接對坐在副駕駛的方航提問。

方航嗯了一聲，當即翻開手機，上頭有他今天十分匆忙記錄的一些零碎信息：“今天與萬家集團的接觸還算順利，互惠互利的合作關系往往比單方面有求於人更有主動權。看的出來，曹總很重視路總您今天給出的分析報告，不過我們後續依舊要抓緊跟進萬家集團，並且要展示我們已經在省內和蓉城簽署的經銷商數量，以展示我們沁然的實力。”

【是的，這就是我今天沒有立即和曹光磊講述已簽約客戶的原因。談判麽，自己手中的籌碼總是要一點點往上加的。方航能想到這一點，及格了。】

路楠嗯了一聲：“繼續。”

方航得到肯定，便繼續說：“至於小林總這邊，雖然對方主動提議想要同我們合作，但是我個人認為小林總在國內的人脈資源其實遠不如路總您掌握的多，所以所謂合作，對我方來說，並沒有太大吸引力，除非對方願意只占股份小頭。但我看小林總未必會願意。”

“你基本猜中。”路楠笑了笑，“林浩宇並不是你們今天看到的這樣而已。他不是只會花錢的敗家子，更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傻小子，他只是依舊不太適應華國的商業模式，而且他這個年紀，也極其容易被人當做冤大頭。估計在我之前，有不少飲料行業內的人找到他，和他提出合作或者是想要資金吧……他今天挑起這個話題，本來就沒有談成的打算。不過有一點林浩宇說對了，沁然想要發展，只靠現在的規模、上新速度和鋪貨速度，是遠遠不夠的。”

路楠對陶曉娟說：“公司對公賬面的錢，緊一緊可以撐到明年三四月份，在此之前，我們要盡快做出成績。”

原本只能撐到二月底三月初的，這不是最近一直在簽客戶麽？除了已經拿到的第一筆款項，之後只要有銷量，就會繼續收到貨款。

方航點頭表示受教。

一個多小時後，車子抵達酒店。

路楠率先打開車門：“好了，希望你們剛才沒有覺得我這個老板刻薄到連乘坐交通工具的時間都要談工作——現在，下班。”

方航不愧是方航，聞言根本沒有欣喜的神色：其實，他還想跟著路總呢，聽對方的分析，自己有茅塞頓開之感。只可惜……

只可惜，路總顯然準備下班約會了，你這個馬屁精就不要添亂啦！陶曉娟在心裏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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